一、這部電影描述了京劇這傳統藝術所受到的政治衝擊。請就電影內容提出你的看法。(若無,這一題請你寫意寫你印象最深的一個事件或畫面)

 

  藝術這種概念的存在本應獨立在世俗政權的輪替之外,然而,藝術卻也能從一場場表演之中薰染人心,潛移默化到影響整個社會的價值觀,因此,對於當權者常使用藝術作為教化操弄的手段也就無可厚非了。日本佔領中國的時期,禁止中國戲子唱原本的中國戲,而要求他們將內容改為與日本相關,這段在電影之中彷彿沒有被強調,反而是強調日本人在欣賞藝術上面是較其他的統治者更為重視的。小說中青木與蝶衣對話,說過:「我們今天只談藝術,把戰爭與東亞共榮放在第二位。」則充分詮釋了這一點。反之,到了國民黨時代,由於國民黨在戰後佔領中國的時間不長,因此在政治操弄方面是不太彰顯的,在電影橋段中,我們能看到國民黨的軍隊粗俗沒品的看戲行為,從這裏開始的當權者,已經不懂得欣賞藝術了。蝶衣在審判過程中被叫去給國民黨高層唱戲,由於沒有說明,也很難說那些高層究竟是本著戲劇的藝術本質而邀他去唱戲,還是只是「聽戲是文明的象徵」這樣表淺的理由而姑且聽聽。到共產黨時期的戲劇也是可笑,陳凱歌以三個時代開端的戲場子作為對照,不同於日本人對於藝術的讚賞,國民黨對於藝術的不重視,共產黨的軍隊則是展現出一種無知。那時蝶衣唱破音,小樓鞠躬道歉,共產黨士兵卻彷彿接收到命令一樣地鼓掌叫好,充其量將他們的無知表現出來。而那之後的戲劇發展則是文革「打倒迂腐舊時代」的「新」戲劇,對於那個時代的當權者而言,任何事物都是要有用途,不允許那種虛幻而富麗堂皇的事物存在,藝術亦然。「新戲劇」穿著農工的衣服,在舞台上宣揚著「打倒大地主資產階級」、「毛主席萬壽無疆」,原本舊時代的傳統藝術則被打壓禁止以致幾乎消滅,這是一場無法挽回的悲劇,文革時代對於文化、藝術、學術的傳承上都是一條大鴻溝,也讓文革前後的中國出現了人才的大斷層。

 

二、請你選一個角色(三選一)來分析:程蝶衣

 

  故事的開始是由艷紅小豆子送進戲班子裏的橋段,暫且不論小豆子發覺母親為著達到目的而切斷他多出的手指時那張不曉得是因天冷而麻痺或者摻雜著無知與震驚的神情,早在他對著頭也不回走出門外的母親喊著「娘──」的時候,他對於「母親」這個角色的形象便已失望了。當晚在其他小孩嘲笑他是妓女的小孩而搶他東西的時候,他表情木然地搶回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一件厚外套,把它扔進了火堆之中。當年他才不過五六歲,這個年紀是不懂什麼確切的愛與恨的,他只知道這樣一件象徵物的燃滅就宛若一個分界,一個對於實體人事物以及抽象情感的抽離,死心放棄了,母親的愛對他來說就這樣在火焰中灰飛湮滅了。這是他在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拋棄,除了對於「妓女」這種角色深刻入的不屑與恨,幼年這塊母愛的缺憾,也將一種對於母愛的渴望塑化到他的人格中。這點在後段蝶衣抽大煙時的劇情也可以看出,第一幕是他託人代筆寫了給母親的信,在寫與燒間不斷的輪迴,「給母親寫信」這樣的行為,可以看做他對於「母親」的一種需求、遺憾。「燒掉」一方面或許是因為尋無投遞處,一方面這確實是一個目的地,因為他的母親早在十多年前他進戲班子時,便被他燒去了──化作大衣。另一幕則是他後來要戒煙時煙癮發作,他渾身狼狽濕淋淋的躺在床上,他恍惚地重複嚷著:「娘,我冷……」這段與十幾年前他被割去手指前一模一樣的話,作為一個比照,那天的景象著實深深留在他的腦海裏而沒有隨著火焰被吞噬。

  從小在戲班子裏扮女角讓他對自己的性別認同產生質疑。畢竟不過是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在那之前他對於自己的認知毫無疑慮的是一個男孩,劇中他練習《蘇三起解》的橋段,他的台詞:「我本是女嬌娥,不是男兒郎。」這是讓他混淆的地方也是他總是念錯的原因,在他念反之後被處罰則加深了對他的影響,為著不要再受罰而只能硬把這句話記起來,演出來。他在劇中是女孩在現實中卻是男孩,然而,小孩子是分不清楚戲裏戲外的差別的。

  在這部電影之中,蝶衣對於京劇的堅持的燃點在於當初他與小癩子溜出來看戲時那段<霸王別姬>對他的震撼,那樣的身段、唱腔、角色之間的互動等等就這樣把蝶衣捲進了戲曲的泥沼。劇中的姬對於楚霸王是從一而終的,蝶衣活在劇中,將自己與姬的身影相重疊,然而能與楚霸王相映照的真是段小樓嗎?回到小時候在戲班子的時候,電影中數度強調了師兄小石頭護著寵著小豆子的樣子,對於小樓來講,這也許充其量不過是一種兄長疼惜弟弟的情感,一種共患難合作的友情,而蝶衣則不是這樣看,他在小時候就表現了對師兄的依戀,也許如果他們後來沒有一起合作演出<霸王別姬>,這段感情就只會是平常或者較一般人深厚的兄弟之情,但故事的發展是蝶衣成了姬,小樓成了霸王蝶衣身為姬,也自然而然把小樓的形象與霸王重疊了。蝶衣自始至終愛的就只有霸王一人,當初小樓娶了菊仙蝶衣毅然決然前往袁世卿的宅邸,他一開始便知道這一去,根本不是普通的聊天陪飯局,而是陪上他的一夜。他與袁世卿在床上時,他替他畫上了霸王的妝,這是一種陷於劇中而對霸王的執著,是楚霸王,不是段小樓。這是他第二次被人拋棄。

  除了對於楚霸王,讓他從一而終的是對於戲劇的堅持。就如同在文革批鬥期,段小樓指控他的一切:「他是個戲瘋魔,不管台下坐的是什麼人,他都給他們唱戲。」其實字字不差。蝶衣的確是在戲劇的漩渦載浮載沉,他的眼裏徹頭徹尾只有戲劇,外頭的世界在變動,他則一直活在他的世界中。他已經從當權者是誰,這種世俗的轉變跳離開來了。中日戰爭的時候,他為了救小樓去替日本人唱戲,小樓被放出來時他高興的說:「青木他是懂戲的。」國格、屈辱等等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他跟青木聊了很多,他懂戲……若將蝶衣的世界分成好與壞,我想好的那一方就是像青木這樣懂戲懂藝術的人吧?後來中日戰爭結束,國民黨的粗俗軍隊在台下拿著手電筒亂照,他便不屑再唱,他的神是藝術,不是當權者。他在法庭上成了被告,別人為了救他而搬弄是非的行徑他是無法理解的,他能理解的就只有「那個懂戲的日本人青木被殺了,要是他還活著,京戲就會傳到日本去了。」他活著的層次與眾人是不同的。之後中共建國,他對於傳統戲曲的執著也給他找來麻煩。他培養的小四欺騙擺弄他,搶扮了他的虞姬,搶走他的霸王。儘管他十分不悅,但在段小樓想要罷演之際,蝶衣卻仍將頭飾給了他,因為在他心裏,比起如此,他更不願見到一齣戲劇的失敗,戲曲是沒有錯的,應該被好好完成。在那之後,他在家裏燒掉了虞姬的衣服,一貫地如同「燃燒」在本片代表的意義,這已不是第一次,他心目中真正理想的戲劇不在了,現在這個社會所影響出的戲劇讓他失望。文革之際,從自己最親的人口中說出的背叛深刻撕裂了蝶衣,也讓他對於這一切的不滿隱忍全部爆發開來──毀了,通通毀了,每個人都是騙子,欺騙了他,燒毀了他的戲劇。那個為了菊仙什麼都不要的段小樓拋棄了他,蝶衣,他們的戲,才不是真正的楚霸王;菊仙多次為了要救小樓而騙蝶衣說要離開小樓;當年袁世卿貪圖他一夜的交易……通通都是一場騙局。只有那把劍,是真正屬於他,那把霸王的佩劍,虞姬用來自刎的劍。

  電影中蝶衣最後的死,儘管並沒有如小說一般說明在上台前小樓與蝶衣的對話,然而在我看來,已經夠了,他畢生所受無須增添小樓因為一直知道而向他道歉那樣醜陋的背叛,也值得那死去的鏡頭了。一切已經不一樣了,藝術的崩毀就如同他人生的毀滅,因為他這個人的生命一開始就是建築在藝術上。「我本是男兒郎,不是女嬌娥……」小樓一句可別又弄錯了,彷彿頓時回到了童年,然而時空的恍惚終究是暫時的,他們已經回不去了。蝶衣趁著小樓不注意,以他的劍自刎,他倒在小樓,楚霸王的懷中,他是虞姬,一輩子就想當虞姬。我想這大概對於他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生自藝術,死,也回歸藝術,自始至終,他就是楚霸王身邊的虞姬。

 

三、表達你對陳凱歌的《霸王別姬》整體的心得

 

  陳凱歌導演在這整部電影的表現手法讓我非常驚艷,由小說改編成電影的作品不免總是有些失了原味,但相對的,影像對於鏡頭畫面的瞬逝或是放大卻比文字更來得輕易。我很喜歡他在時代輪替時那個舞台戲場的對比鋪陳,以及他對於小鏡頭的詮釋。比方說蝶衣在文革前夕前往小樓他家,看見簾幕下的雙人剪影,之後轉身緩緩在雨中離去,那種窺視的心死、無奈與漠然,彷彿能使觀眾感同身受。我印象很深的的部分還有最後一幕程段兩人重逢,呼應開頭同樣場景「啪擦」打燈的那部分,從高處打燈而站在黑暗底下的兩個人有種背光的效果,一樣是舞台,卻和以前光鮮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是一種渺小、彷彿走入歷史的感覺。歷史,對於那時候的人們來說,他們的確是歷史了,曾經的名角。小樓的說話方式看來變得不多,然而蝶衣說話的語調卻有種緩慢而清澈,同時擁有猶豫與決心的感覺,不難想像之後的發展即是一死。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Rian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