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縫間留下的》

--致那些年我們一同留下的


        今天是我們分離後的第四個春天。那年春天天氣很好,似乎不像現在這般春暖乍寒。不,也許是有的,因為我仍然記得那時候仍然會穿著制服外套,然後蓋著彼此的外套睡覺。儘管和大眾的情況差不了多少,中午有誰能回到冰涼卻嘈雜的教室呢?

        我的記性很好又不好,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寫的一切都用了初吻的剎那作為密碼,但卻不記得密碼是多少。我們在淡水牽手,站在碼頭上讓海風徐徐吹來,帶來一鼻息的腥鹹。我們分別為了赴這次的約而誆騙了另一夥人,事實上到達港口時已是夕晚,夕陽在海邊漫射橘光卻在海平面被渲染成奇異的紫,我於是拿出手機試圖捕捉這絢麗的眼瞬。

        晚上我們坐在搖椅上,你用老套的把戲要我看向另一邊:「你看那裏!」而後趁機吻了我的頰側,我早就知道你的意圖,卻仍然順著你的意,轉過頭去。再回來,便看見你得逞的微笑。當我們乘船到了河的另一邊,你說你有禮物想要給我,我立刻明瞭你想要故技重施,然後這便成了我們的密碼。

       然後我患上了失憶症,我什麼都記得卻什麼也不記得。我記得國英數自社,記得每一個同學的名字與臉,卻記不得和每個人之間的情感記憶。沒有人發現,因為我表現得一如往常,只是變得冷淡許多;連家人都沒發現,只以為我是心情不好。我那時候之所以覺得自己失憶了,只是因為看了一本小說,裏面的主人公發生了跟我類似的情形。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我偷偷跑去看了醫生,醫生只是用平板無趣的公式化語氣告訴我這種情形不常發生,原因不明,也沒有確切的治療方法。

       「時間到了就會好的。」護士小姐這麼對我說,雖然聽來毫無建設性,但其實卻很有道理--時間到了就會好的,大概就像是時機成熟的開關之類的吧!

        我沒有對你說分手,因為我忘記我們當下在一起的事實。但你卻給了我一封分手信,內容述說你的心如刀割。我當時無法明白,因為我已經忘了情感是個什麼樣的感覺。我知道你很難過,因為你說你很愛我。
 
       「對不起,我無法繼續愛你。」我在手機裏打了這幾個字,拇指在發送鍵上游移許久,而後仍然將手指移到「C」的地方,一字一字的刪除。

        我一直沒有想起來,但是我從管理頁面打開了在我失憶以前所寫的一切,試圖想像並體會當初的感受。我以為我當初懂得什麼是愛,但失去了記憶的我似乎比以前更清楚什麼是愛。

        --如果你也能失憶就好了。我是這麼想的,如果這樣的話,你或許也能清楚什麼是真正的愛了吧?

       我癱在沙發上,像團爛泥。數著窗外陌生國度的星空,我輕輕想起,輕輕闔上筆記型電腦。要是當初用了日記本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聞到海水的苦與淚水的鹹。

        記憶就像沙一般,不自覺便從指尖溜走。不過是一曲青春的輓歌,讓我輕握你的手,感受那時光似地逐漸模糊的溫度:「對不起,謝謝你。」

        我並沒有親自對你說過,但我將它留下,留在這裏。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Rian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